今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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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肖】雨天

我跌跌撞撞地从包间中跑出来。

 

脑袋昏昏沉沉,肚子里充满中午为了充饥而囫囵吞下的苏打饼干,混着刚才喝下肚的白酒红酒结合的“双响炮”,还有接连两天硬着头皮吃下的油腻饭菜搅合在一起,像是一片又一片硬砂纸不断摩擦着肠道,折磨着我脆弱的肠胃。

 

我循着大概方向找到了卫生间,抱着马桶一边吐得昏天黑地,一边模模糊糊欣慰地想:总算把金主爸爸送走了。

 

金主爸爸一直夸着制作人小姐优雅大方,不愧是新时代女性的代表,一边毫不留情地给我灌着酒......

 

呵,该死的酒桌文化。

 

剩下的员工有安娜姐和悦悦招待,我并没有太多操心,想了想,还是编辑了一条提前离席的信息,给她们发了过去。

 

结果打开手机一看,嚯,10点20了。

 

手机里多了几条关于“凌肖”的未接来电。

 

微信置顶对话框里多了个“?”

 

我:“?????!!!!!”

 

我迟钝的大脑终于后知后觉提醒了我:您早已过了给亲爱的男朋友报备的时间了呢,亲。

 

完了。

 

我试探着颤抖着发过去一条微信:

 

宝,我到家了哈。

 

没有人理我。

 

我清了清嗓子,试探性地给凌肖拨去了电话,竟然被拒绝了。

 

想起上个礼拜他去郊外考察前还叮嘱我:“我走的这段时间不要胡作非为,我可都能看见呢听到没?”时顺便附赠了一个“I am watching you”的表情,青年立在黄昏温柔的晚风中,眉宇轻挑,琥珀色的眼睛流淌着像蜂蜜一样暖洋洋的神情。

 

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哦哦哦对,我当时色令君昏,一个俯冲跳到他身上,嗅着他颈间令人安心的薄荷味道,吧唧了一大口,嘴里还嚷嚷着:

 

“知道啦小凌!一路顺风!旅途愉快!”

 

于是青年弯下腰来搂住我,张扬犀利的丹凤眼中罕见地盛满了温和的笑意。他轻拍我的头顶,把我从他身上摘下来,无奈地说:

 

“也不知道你这只傻兔子,没了我还能不能好好生活。”

 

这波,凌肖应该刀大预言家。

 

也不知道那家伙在那边怎么样了......

 

不不不打住打住,等他回来之时,就是我小命玩完之时。

 

不过我转念一想,凌肖说他后天才回来,等到那天我下厨好好犒劳犒劳他,提前和安娜姐她们把口供对好,再向他撒撒娇……

 

没准,没准这事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翻篇。

 

嘿嘿!我真是个天才!

 

我丝毫没发现自己的智商因为醉酒一路狂跌,愉快地收拾着小包哼着小曲,昂首挺胸走出了餐厅。

 

天色暗了下来,空气潮湿,竟是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傍晚繁华的市中心亮起了璀璨的灯火,餐厅外车水马龙,霓虹在雨水的浸润下更显斑斓,一团团柔和的光晕流烁成一片人间独有的色彩。

 

已是入秋的天气,恋语市的夜晚已有一丝微凉。我一边踩着小高跟一边搓着手,打开叫车软件蹲在路边等着司机接驾。

 

等着等着,却听到了一个没好气的声音:

 

“猫在这里,你还准备等多久?”

 

我震惊地抬头,看见本该在后天回来的凌肖竟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

 

他一手撑伞一边倚着路灯,蓝紫色的头发有几绺不安分地翘着,像个大爷似的抱着臂,风尘仆仆的模样里满是盛气凌人的质问。

 

青年紫色的休闲卫衣也已有些皱巴巴的,被雨水浸透贴在身上。昏黄的街灯为他挺直的鼻梁投下一道明暗交界线,让他一半脸隐匿在黑暗中,因此神色晦暗不明,看不真切,只能看见他侧脸流畅的轮廓与抿紧的薄薄的嘴唇。

 

雨越下越大了些。

 

醉酒后的脑子混乱不清,被雨淋得一头雾水的我傻傻地回应他:“你懂什么呀,我是在扮演蘑菇。”

 

“哦,蘑菇?”凌肖挑挑眉,将伞向我倾斜过来,而后蹲下身与我平视,好整以暇地看着我,问道:“谁家蘑菇好的不学学坏的,一天到晚净会骗人?”

 

他说完好似觉得我这副醉后的样子很有趣,竟然开始掏手机,企图录下我的罪证。

 

我心里的不满更加剧了,不安分的小火苗越烧越旺。

 

一个坏主意油然而生。

 

我扯扯他的衣角,小心翼翼学着他的语气说话:“喂,别生气了,我告诉你一个蘑菇的秘密好不好?”

 

“好啊,”他正低头忙着翻兜,“什么秘密?”

 

“秘密就是,”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凑近他,回忆着他第一次捉弄我的场景,猝不及防搂住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耳廓,温热的呼吸掠过他的耳垂,小声地说:“我错了凌肖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气啊?”

 

凌肖没有防备,被我一下子推到地上,手肘与潮湿的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为了扶着我,伞不得不掉到了地上。我满意地看见他抖了抖,听到“凌肖哥哥”后猛然抬起头来,眼睛里满是愕然的神情,夹杂着不自然的神色。

 

“下来。”他无奈地对着死缠烂打着他的我说,声音却不自觉地带着些急促。

 

我立即手忙脚乱站好,看着他拍着自己身上沾染的泥土,好似什么都没做过一样乖乖望着他笑。

 

“还知道笑。”他不满地瞥了我一眼,“喂,刘春梅,弄脏了我的衣服,你打算怎么赔?”

 

我依旧笑着望着他:“把我赔给你呀好不好。”

 

凌肖愣住了,耳畔及时出现了一抹可疑的红晕,“你怎么这么粘人。”

 

“我还有更粘人的呢,小凌哥哥要不要看看?”我一看形势大好,决定乘胜追击,迫不及待地攀附在他身上,十指挤进他的指尖牢牢扣住,望着他亮晶晶的眼眸。

 

“啧...你最粘人,行了吧。”他无奈地挑了挑眉,嘟囔了一句:“不跟你这个醉鬼计较。”

“你叫车叫了那么久,还没到吗?”

 

我被他成功转移了话题,看着因为没电而黑屏的手机一脸茫然。

 

“唉,”他叹口气,把伞递给我,“喏,帮我打伞,我背你回家。”

“反正就两站路。”

 

我有些怔愣地望着他。

 

上一次被人背是什么时候呢?

 

应该是六岁的时候了吧。

 

那时母亲已经逝去。父亲学着如何照顾我,在电视台的工作和生活的柴米油盐中辗转反侧,疲惫地找寻着那个平衡点。

 

那也是一个雨天。

 

记忆里的那天阴冷湿滑,所有小朋友都被接走,只有我独自撑着雨伞,站在学校空寂的长廊里等待着父亲。

 

父亲来了。

 

他胡茬铁青,面容憔悴,望着我却还强撑着笑脸,淡淡笑着弯下腰,说:“走,我们回家。”

 

而如今,青年侧首时凝着微光的眼眸与那个已经随风逝去的男人的身影渐渐重合,在我眼中散成一道斑驳的水雾,模糊了我不曾清明的视线。

 

其实那天的等待并不难熬,难熬的是一次次希望的破灭,而后又一次次重燃起微小的火苗。

 

所以我讨厌不期而至的雨天,亦讨厌不告而别的人。

 

而所有所有的改变,始于面前这个人。

 

等再次回神时,我已经到了凌肖的背上。

 

他力气很大,结实的双臂箍着我的双腿把我往上颠了颠。我的脸紧紧贴着青年的后背,嗅着他身上的淡淡肥皂香,心声亦如落在伞面而又弹开的雨滴,落在地上,乍起一片涟漪。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凌肖,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低沉而戏谑的声音顺着有力的心跳声送到我耳边:“哟,还想得起来问我?我昨天打电话的时候,听某人支支吾吾就猜出来了八九分。正好老头今天没事,就买了下午的车票回家,准备给某人一个惊喜。”

 

他顿了顿,声音意味深长:“真是好大一个惊喜啊。”

 

我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凌肖的声音又停顿了良久,半晌,他缓缓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但是,下不为例。”

 

我心中积压了一晚上的心事如大石头落了地,心下一片轻松。

 

果然,我的小孩还是那么聪明,我心里的小九九早被他猜的七七八八。

 

他知道我把他当小孩看,以为他生活的是座不谙世事的象牙塔;也知道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狼狈的样子,看到一个成年社畜被社会浸润地不再纯真的模样;亦知道我总是因比他大两岁而常常担心甚至于有些自卑。

 

但他什么也没有讲。

 

他只是把我介绍给他为数不多的至交好友,然后站在一旁乐于看见我笨拙地,一步一步渗透进他的小世界;只是默默回来在我最需要时赶回来,用寸步不让的举动告诉我他永远在我身边;只是在这个寒冷的雨夜,用自己律动的心声,一点一点抚平着我内心的苦涩。

 

真是个笨小孩。

 

明明自己也缺安全感缺的要死,于是寸步不让,像一头小兽一样睚眦必报,想在你心里牢牢占据一片广阔天地,却在关键时刻却像献祭一样,把自己的身心毫不保留的交付于你,坦诚相待,毫不保留。

 

靠在凌肖的背上,我的坏心情亦随他放缓的动作渐渐消失。

 

意识模糊前,我只余下一个念头:

 

恋与市的雨季,终于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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